沈园追思
作者/郑仕强
在一个寒风凛洌，细雨霏霏的冬日，我到了历史文化名城绍兴，游览了慕名已久的越中名园－－沈园，感触颇深。
沈园故名“沈氏园”，地处绍兴城内春波桥附近，原为南宋越州沈家的私宅花园，现为绍兴重要园林景点。全园占地57亩，分为东、中、西三区，内有诗境石、问梅槛、冠芳楼、孤鹤轩、六朝井亭、闲云亭、宋井亭、冷翠亭、荷花池、葫芦池、钗头凤碑、双桂堂、陆游纪念馆等景观。园中假山林荫，小桥流水，梅影点点，垂柳依依，游人身置其中流连忘返。沈园之所以成为越中名园，是因为南宋伟大的爱国诗人陆游与前妻唐婉邂逅园中，题钗头凤词于园壁，使其声名日盛。八百多年来一首《钗头凤》词，广为传扬，倾倒过无数才子佳人、文人墨客，成为千古名篇，沈园也因此成了越中名园。
在沈园入口处，摆放一块硕大的断石，导游小姐告诉我，这石头叫断云石，“断云”（谐音“断缘”）此石中间断开，但依依不愿分离，仿佛向游人诉说陆唐的爱情悲剧，同时也点明了沈园的主题。随着导游小姐的解说，我的思绪不知不觉被融入那感人肺腑，至老弥笃的爱情悲剧中。
南宋绍兴十四年（公元），刚满20岁的陆游与唐婉结婚。诗人英俊年少，才华横溢，佳偶美貌出众，温柔多情，又有较高的文学修养，婚后一对新人琴瑟和谐，吟诗作赋，生活十分美满。由于陆游礼部考试被黜，时隔不久，父亲又病死，陆母便认为唐婉八字不吉利，会损夫家，硬逼他们离婚。陆游在百般解释、争辩无效的情况下，只好表面上把唐婉休归娘家，暗地里在外面租房相会，不久又被陆母发现，并以死相挟。在封建礼教压力下，一对恩爱夫妻只得含泪分离。后来陆游另娶蜀郡王氏，唐婉也迫于父母之命改嫁给赵士程为妻。
南宋绍兴二十一年（公元）春，陆游出游沈园，与唐婉夫妇不期而遇。唐婉虽已改嫁多年，但对陆游的感情始终无法摆脱，唐婉见陆游孤身一人在园中徘徊，而自己又无法上前诉说别情，心如刀绞。唐婉的丈夫赵士程也是一个文雅洒脱的书生，知道唐婉与陆游之间深厚的感情，便命家童送一份酒肴向陆游致意。
冷翠亭中，陆游独自品尝着昔日爱妻赠送的酒肴，回想当年夫唱妇随，鸳鸯比冀，而今劳燕分飞，残月难圆。不禁百感交集，真是往事不堪回首。诗人饮下几杯“苦”酒后，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痛苦，便挥毫在沈园墙壁上一气呵成题下了《钗头凤》词：“红酥手。黄縢酒。满城春色宫墙柳。东风恶。欢情薄。一怀愁绪，几年离索。错错错。春如旧。人空瘦。泪痕红浥鲛绡透。桃花落。闲池阁。山盟虽在，锦书难托。莫莫莫。”。一首《钗头凤》尽致淋漓地表达了陆游对唐婉的思念之情和分离后内心的悔恨。上阕写当年一对少年夫妇把酒赏春，颜红、柳绿、酒黄，一斟一酌，画面明丽清新，展现了分离前婚恋生活的温馨。如此欢情，却因“东风恶”，转眼即逝。诗人借物寓意，出以曲笔，表达了对封建势力的痛恨，也隐含了对母亲的不满，然后以“错”字三次重复，一再表示了对前妻愧疚追悔之意。下一阕写沈园邂逅相遇，春天依旧，万物向荣，心爱的人泪湿鲛绡，已变得消瘦憔悴。桃花飘零，池阁空寂。当年美好的恋情如花殒落，海誓山盟记忆犹新，如今心中有千言万语，却难以诉说，最后三个“莫”字，把诗人的无可奈何、无限伤感全部贯注笔端。
唐婉看到陆游的《钗头凤》词后肝肠寸断，也和了一首词表达了自己别离后悲痛心情：“世情薄，人情恶，雨送黄昏花易落。晓风干，泪痕残。欲笺心事，独语斜阑。难，难，难！人成各，今非昨，病魂常似秋千索。角声寒，夜阑珊。怕人寻问，咽泪装欢。瞒，瞒，瞒！”
这首词形象地刻划了唐婉与陆游离别后终日以泪洗面，万般思念无处诉说的心境和病魔缠身，郁郁寡欢的情形，同时也体现唐婉非凡的文学才华。沈园痛别后，唐婉病情日笃，不久便病逝，陆游为此哀伤万分。
沈园之会与唐婉之死，加重了陆游的忏悔和负疚感，成为他一生无法平复的创伤。此后的五十多年里，诗人曾十多次忆咏沈园，追念唐婉，直至暮年。在84岁作《春游》的诗里仍写道“沈家园里花如锦，半是当年识放翁，也信美人终作土，不堪幽梦太匆匆”。恶梦般的婚姻悲剧，随着时光的流逝，虽已成为陈迹，但不管是陆游年轻时赴任在外，还是晚年赋闲三山，都念念不忘那段刻骨铭心的生死恋情，以至抱恨终生。
天仍下着毛毛细雨，沈园已笼罩在暮色中，“伤心桥下春波绿，曾是惊鸿照影来”。当年曾是陆游与唐婉相会之处荷红水碧的葫芦池已是池水浑浊，只剩下一圈圈枯茎败叶，不由得令人感叹：时过境迁，物是人非。
一个爱情悲剧的故事，一首《钗头凤》词，令人感慨，催人深思。记得有一位哲人曾经讲过：“悲剧就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”……我想沈园所以能成为久盛不衰的越中名园，其原因就在于此吧！
郑仕强，笔名松涛，周宁县浦源村人。现为福建省楹联协会会员，福建省书法家协会会员，闽越书画院副院长，周宁县书法美术家协会主席，曾在《闽东日报》、《福建文学》发表多篇散文作品。
编辑:叶宝培
来源：周宁文学
